這是一個從別處聽來的故事，但因為相當地令我印象深刻，所以決定把它寫成一篇短文。內容的真實性雖然無從考究，但裡面的許多論點仍然值得思考琢磨。在學習投資的過程中，除了各種財務分析和產業研究之外，其實還有一個會高度影響投資行為，大家心知肚明卻又絕口不提的人類心理，那就是「賭性」。而故事的主角阿嶽（化名），就是一個曾經賭博成癮的證券營業員，因此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飆股背後所隱含的賭博性質。
阿嶽有個交往了二年，比他小將近一輪，最近剛從大學研究所畢業，開始上班沒多久的女朋友薇薇；兩個人約會時最常聊的話題除了旅遊外，便是和投資理財相關的內容。薇薇對理財方面所呈現出的強烈好奇心和求知慾，甚至讓阿嶽曾一度懷疑她是不是因為他在證券公司上班才選擇和他交往；但另一方面他也非常享受這類能被薇薇用崇拜的眼光注視的機會。而他也看著薇薇是如何從一個投資小白，變成動不動便將本益比、殖利率、自由現金流這類財務名詞掛在嘴邊的資深股民。然而對過去曾經沈迷賭博的阿嶽來說，薇薇在股票投資上所展現出積極，還有她學會的這些數據分析，對於她這種偏好短進短出的投資人來說，其實沒有太大意義；因為在他眼中，短線的投資人主要賺的是價格的波動，而長期要在這類交易中真正獲利，需要的不是專業知識，而是必須具備足夠的膽識並且能洞悉人性。
「妳有去過賭場嗎？」阿嶽問。
「以前和爸媽去澳門旅遊的時候去玩過，為什麼問？」薇薇答。
「我想用賭場當作例子，和妳解釋為什麼有些股票可以一直漲的可能原因。」
薇薇睜大雙眼望著阿嶽，耐心地等候他接著說下去。
「我知道妳喜歡短線交易，但炒短線的行為其實和去賭場賭博沒有什麼兩樣；真要說有什麼差別的話，是妳不會因為下錯注，便一次輸光，而是一點一點慢慢地累積輸贏。但就和賭場最終的勝率永遠高於賭客贏錢的機率那般，in the end, everyone loses。我之所以敢這麼說的原因，是因為我也曾自以為天賦異稟，可以在賭桌上翻轉人生；但結果卻差點賠掉一切。我先問妳，妳覺得 XX 旅行社股價漲到一、二百塊合理嗎？」
「別說了，要是我沒那麼早就停利賣掉，現在不知都賺多少倍了」薇薇的眉頭突然一皺。
「那妳為什麼要那麼早就賣掉呢？」阿嶽接著問。
「廢話，因為不知道它會繼續漲，而且獲利已經達到，甚至超過預期了啊！」薇薇的眉頭又更緊繃了一些。
「股票明天究竟會漲還是跌，不只妳不知道，我不知道，絕大多數的人也都不知道，因此除了極少數人因為各種我們不清楚的理由，或著我們不具備的條件，可以在股市短線交易中大賺，其他人多數時候只能賺到合理的利潤，然後一次又一次地親眼目睹股價在自己賣光持股後飆漲，接著陷入與意外之財擦身而過的悔恨與遺憾中。於是乎在貪婪和不甘願的心理作祟下，有些人便加倍下注，好把之前沒賺到的，給一次賺回來。但這只是股價之所以能一直漲的其中一小股力量，更關鍵的動力，其實是賭盤的莊家，就是選定要炒作某檔股票的投資大戶們，他們通常是最早把籌碼買足，然後聯手哄抬價格的那一批人。對於短線的投資人而言，只要股價會漲，就有下注的價值，特別是對當沖的人來說，他們不需要關心價格合不合理，只要判斷今天會漲還是跌就行。用賭徒的話來說，就是妳覺得下一把會開大還是小？」
「投資被你形容的和賭博一樣，那你怎麼還去證券公司上班？」
「我不是說投資不好，而是想強調短線投機交易的性質和賭博很像，對於像妳這類保守性格的人來說，大概很難因為賭徒的性格而大賺或大輸，所以也不必因為錯過了股價飆漲的機會而難過。比起要打敗莊家，能從賭桌上全身而退其實更重要。股價的漲跌，取決於市場的供需，但這個供需在短期內是可以被人為影響的，只要市場內想透過短線投機交易獲利的人數夠多，股價就有被炒作起來的潛力。而對那些做莊的大戶們來說，股價炒高後能不能順利出場的關鍵，就是賭池中進行交易的籌碼有沒有累積到足夠大的數量，供他們作為倒貨的對象。我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新聞報導說航海王最後狂賺了幾十億元，請問他賺的這些錢是誰出的？是長榮出的？還是政府出的？他們都沒有啊！那錢從哪裡來？妳去問一下周遭有沒有忍不住誘惑，投資長榮賠錢被套牢的，基本上這幾十億都有他們的份子。」
「照你這麼說，那我以後還投資股票嗎？」
「為什麼不？投資股票是理財的其中一種方式，妳只要避免去給人家的橫財湊份子，沒什麼不合適的。但如果下次意外遇上有人要來給咱們湊份子的時候，要勇敢地擁抱自己的賭徒性格，不要用理性去判斷股價合不合理，而是改用人性去解讀飆漲的現象，然後誠心地感謝開設賭盤的莊家和股民們的貪婪，感謝他們為我們的結婚基金做出貢獻……」
「等等，等等，你做白日夢嗎？有人說過要嫁給你了？」
「薇～，大膽在我身上賭一把！」
「你這麼突然，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阿嶽接著從包包裡取出了一張房屋權狀，溫柔地對薇薇說：「有兩件事我一直沒告訴過妳，頭一件就是剛才跟妳提到過的，我以前曾經賭博成癮。第二件事其實也和賭有關，就是在疫情正式宣佈結束，國境解封以前，我沒有辜負了潛藏在我身體內的賭徒靈魂，大膽地把所有的財產全部押注在旅行社和飯店觀光類股上，一直忍到最近，我才把手上的股票賣光，然後用現金去買了這戶公寓。」
語畢，阿嶽用眼角偷瞟了薇薇一眼，卻無法分辨此刻她臉上的表情究竟是驚嚇還是驚喜；只察覺她的眼眶泛淚，身體也似乎微微地不停發顫。
「為了不辜負那些給你湊份子的股民們，我也只好 say yes 了。」
文末，我想問的是，今天，你也幫忙湊份子了嗎？
